深圳的冬入得人猝不及防，在屋子里还好，一出门便让人回想起去年在东北的时候。虽然不是哈尔滨那傍晚零下四十度的中央大街，但也至少有从温暖的暖气房间里走到电梯间的那种惊喜。身体是会记忆感觉的。
托福准备得人百无聊赖，说是要把一天全献给托福，却实际上怎么也无法忍受那种程度的无聊。看了一集圣母在上，还是觉得无聊，想水水群却也没有感兴趣的话题。想起最近一直在对比日本动画和日本文学，便拿起书架上放了两年的雪国看了起来。
雪国这本书不是我第一次看了。高一的时候第一次接触这本书，打开了我刷小说的大门。当时看得懵懵懂懂。看完一整本书之后，留下印象最深的竟然是书里的另一部中篇：湖。时隔多年我又翻开这本书，这次时机很合适-虽然深圳是绝无可能银装素裹的，但从身旁的阳台门上徐徐渗出来的冷气，已经足以让人想象出一片白色的世界。
日本人追求一种稍纵即逝的美，你把它比作流星也好，你把它比作樱花也好。就好似在灰度压抑的世界里，突然有了一点什么能唤起人追求的兴趣的东西，然后又突然消失。压抑、闪现、消失，这三个过程，共同构成了日本人的美的仪式。就像三岛笔下在煌煌烈火中撕裂升华的金阁，又如渡边笔下双双饮下毒药后，在官能的刺激中燃尽生命的久木和凛子。
美好，易碎。在倏尔间化为乌有。这种美的形式贯穿于人类的生命。从宏伟到琐碎，从古至今。从血色罗裙翻酒污，到此去经年。从spike决心去复仇的那个瞬间，到无幻、仁、风各自离去的背影。脆くて、壊れやすい。不知丰臣秀吉弥留恍惚之际，有没有略微嘲笑自己迁都北京的幻梦。大和、信浓舰上的将士们，不知会怎样看待自己可悲的命运。不论如何，若干年后，在战后一片废墟的东京之上，在麦克阿瑟将军统治的东京之上，美的再一轮循环又悄然开始。
不过虽然同时沐浴着东亚温润的季风，中国和日本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中国终归不是那个狭小偏远的岛国。盘踞于东亚大陆广袤土地上的她，终究能突破压抑静谧而必然毁灭的美丽幻梦，而能创造出一种更加宽广的美。不是青蛙跳入池塘咕咚一声响的悠远禅意，而是虎口瀑布一般桀骜潇洒的迸发，是镰刀斧头横扫一切的改天换地。我们能够看到脱离衰败宿命的希望。我们可以拥有更多的对世事更迭的坦荡而不是沉溺于美的逝去的不断恐惧。
不过这种潇洒到底是更大范围的幻灭的一部分，还是一种美的新的形式，我实在是不得而知。兴许最终所以信息都会耗散在无序的宇宙中。在巨大黑洞漆黑的不可视境界线内，封印起这个世界的所有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本文首发于2018/12/12首发于笔者的QQ空间）
